不能免俗的一篇回乡记

2019年到2024年，我几乎被回旋在了原地，一年一年的数着天数，望着不断改变的政策。
当一切都烟消云散后，虽然自己还处在一个比较落破的境地，我终于下定了决心回到了故乡。
一个月又匆匆过去，好像一场梦一样，充满了很多现实的问题，面对是唯一的选择。


最直观的感受是小城里多了一些新的建筑，漂亮的小公园，之前没钱盖的庙宇也顺利落成，过去的痕迹在慢慢消失，搜寻记忆也拼不齐眼前建筑所在地原来的模样。街边的店面招牌也越来越充满了设计感，仿佛真到了新的时代。路上的车也越来越多，从前有一辆车都是稀罕事的小城，现在停车难成了一个常见的问题，空间的压缩感让人不适，调整多次才能完成的倒车入库提醒我在中国开车超越了美国的难度。行车在左拐处更要学会见缝插针，虽然可能逼停直行的车，但父亲告诉我这就是左转的法则，接下来他仍然不顾安全带未系的提示音而继续加速前行，并向窗外弹了弹手中的烟。看着满街的痰迹伴着烟头，我想起了那几天在牙医处被一个后到的老娘们抢了先，才意识到抢似乎是这里的底层逻辑，横（四声）才能在某些时刻成为胜者。面对插队的老娘们，我似乎应该踩上一脚油门并鸣笛才能维持我直行所拥有的路权。


5年前有时候感觉好像只是去年，但时间的流逝送走了很多人，也放倒了更多熟悉的人。
在雨中姥姥的墓前，我无法完全回忆起过去所有的点点滴滴，只能更多的想到她最后两年卧床而几乎无意识的岁月，姥姥以前说自己不怕死，更怕病痛的折磨，然而她的一生似乎得了一切能得的病，高血压，心脏病，脑出血，乳腺癌，老年时候的骨折，最后在完全卧床的状态下还染了新冠，当这一切都过去的之后，她的生命慢慢的燃尽，她走的那天伴着大口的喘气，没有所谓的平静，也没有多少挣扎，只是完成了一个生命体最后的应激反应而抵达了终点。
姥爷的状态也不太好，从一个有着活力喜欢领唱的老年人变成了一个瘦骨嶙峋，沉默寡言的老老头，虽然没有完全糊涂，但总喜欢问重复的问题，也不喜欢吃东西，只能被妈妈或舅舅逼着才勉强吃上半碗玉米粥，每次坐起来或上厕所都要被扶着，扶着姥爷的时候我感到他的脊骨还很硬，可是却感受不到身体的力量。
四大为了照顾时不时心衰的四大妈不得不放弃了做假山这个收入还很可观的工作，同样情形的是照顾得了癌症的四舅姥的四舅姥爷，另外一个大爷癌症长在了肛门周围导致他的房间臭气熏天。。。
似乎每个人家族里都有这样的例子，记忆中都是健康中年人形象的亲戚们一个个倒下了，我在想那可能应该还是高中毕业的时候，但人生无常就是说那时只是一种初始的状态，不可逆的变化可好可坏，更多充满了无奈。


当然，回家的日子里还是很自在的，下楼就能买到吃的的感觉真好，早上5点就开门的早市有水果、蔬菜、海鲜、碳水化合物和早餐，快递两天就到这个中国神经末梢的小城，微信里剩的几千块钱也有了用武之地，遍地都是的奶茶和咖啡店也充满了新鲜感和尝了之后觉得也就那么回事的一点上当感，咖啡和橙汁混在了可以是一个开创性的组合也可以是一个糟糕的尝试。


日子在看似乎热闹下，更多的是不容易。四大在照顾四大妈的同时接了一份1500的打更的工作，却因此和上一个做这个工作的去世的老大爷的老伴结仇，因为她觉得自己更胜任，也更有理由继承这份工作。邻居家的老大妈70多了，最大的爱好就是在小区里捡纸壳、捡瓶子来换点钱，为此甚至把一家在外面晾着的几百块的运动鞋给当了废品给卖掉，调取了监控后她却死活不承认是她，据说那双鞋只卖了8块钱；但她却不舍得花一分钱，孙女拿了压岁钱，想去南方旅游一圈，被她狠狠骂到了哭说是有钱没处花。还有的亲戚不曾照顾自己的亲生母亲，在母亲死后却和为其母送终的弟弟对簿公堂，为了争一笔她认为可能存在的母亲的私房钱，却败下阵来，从此无颜再在亲戚圈里混。有一天吃完饭后，在饭店的小区门口看到以前好友的父亲也在做着打更的工作，以前他们家是开食品批发部的，也不知道他们家的故事后来是怎样。Didi 司机在抱怨着生活，抱怨着人情社会的荒缪，抱怨着城市有的地方掉头需要在最右道完成右拐再调头后左拐，而不能直接调头，但他依然热爱着足球，对每周能乐呵一阵的比赛津津乐道。


还有一个开心的事是我终于把婚礼给办了，满足了父母的一个心愿，前期的准备是折磨的，好像似乎总有什么细节没能注意到，但当婚礼那天化妆、摄像、主持轮番上阵安排的井井有条时，才发现这是一个多么成熟的产业链。虽然在仪式结束后，好多人都没能等到敬酒就走了，但我也理解这对他们来说这只是人情往来中的一环，留到后面的还是自己亲属朋友，这就足够了。婚礼的本身可以和人情往来独立存在，也能与之融合，意义可以分开讲，合子说，这是两人关系中很重要的一天，是新生活的开始。


在北京简单又玩了几天，人多，天热，雨大，钱花的多，约不上的故宫，东西挺好吃，不停的安检，发现坐地铁还是没坐车舒服，我不记得为什么以前会觉得地铁是那么现代化的工具，但现在只感受到了人挤人，和穿梭在隧道里的声音，就是燕姿歌里听见来自地铁和人海的风吧。另外回来的 T2航站楼不知为什么如此萧条，只有一个小餐馆和一些自动售卖机，一个不会用微信的老外费了半天劲才搞出了一瓶水来。


回到了美国，压缩的空间又被释放，中国的满的美国的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想美国在某此地方依然是那么无聊，我还是在一个无工作的状态，但好处是我可以有更多空间去想事情，有很多事要做，该抗的责任不能再回避了。在和妈妈告别的时候妈妈第一次哭，我也带着一种无助感哭了，可是我也只能向前看，去承担那些应该完成的任务。虽然我也应该会时不时想到家乡的小吃和未尝试的奶茶店，但我会暂时更平静的对待这份乡愁，我知道有更多比我更不易的人也在努力的生活着，我对我现在的生活没有什么可以去抱怨的。

workingotter 发表于 2024-8-13 01:52
很生动的文字，谢谢lz分享。大家都有回不去的故乡，希望大家都我心安处是故乡吧。

故乡已经变成了他乡，但他乡仍然是他乡

路过祝福楼主新婚快乐

新婚快乐！文字写得非常好

点个赞，每个家庭都有着很难的经历发生着，回过头看也都是故事

打更现在还有吗？

很生动的文字，谢谢lz分享。大家都有回不去的故乡，希望大家都我心安处是故乡吧。

布法罗不说话 发表于 2024-08-12 23:35:46
打更现在还有吗？

应该是上夜班的保安吧

新婚快乐！

恭喜楼主新婚~

和配偶一起生活在美国吗 那就不会无聊了

文笔相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