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旅游：重归威尼斯Venice/Venezia深度技术攻略3/3政治与艺术

威尼斯重返游攻略前文：
1/3 https://www.1point3acres.com/bbs/thread-1133481-1-1.html
2/3 https://www.1point3acres.com/bbs/thread-1133583-1-1.html
这个威尼斯系列从1到2到3，内容逐步越来越硬核，3/3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坚持看完。本篇分析威尼斯的政治，艺术，和吃饭。

有很多历史资料提到威尼斯与拜占庭帝国的complicated relationship。例如十字军东征本来目标应该是打穆斯林，结果威尼斯总督Enrico Dandolo带着军队打到君士坦丁堡去抢了四匹铜马回来装饰圣马可教堂，对已经在走下坡路的拜占庭帝国是雪上加霜。最终1453年君士坦丁堡陷落，变成了伊斯坦布尔，拜占庭帝国退出历史舞台。我这篇里主要是之后的历史了。楼主自己旅游用的意大利地图如下。这一年是1494年，威尼斯在意大利最大的敌人、那不勒斯王国的King Ferrante挂了，法国入侵南意，之后又打北意，也就是我老引用的“法国入侵意大利，给法国带去了梅毒和文艺复兴”。这一年开始是意大利历史的重要转折：内战不止的同时，外有奥斯曼土耳其崛起；基督教国家之间也老打仗，加上1517马丁路德创立了新教，基督教会也混乱了。这段时间，西班牙葡萄牙开辟了新贸易路线，统治新世界。历史学家认为威尼斯最强大的时候就是1500年左右，之后就一直在走下坡路了。但是这个观点只考虑了政治和军事方面，没有考虑到威尼斯自己的文艺复兴和科技崛起正是在政治和军事实力走下坡路的时候出现的。现代医学的奠基就是出现在威尼斯共和国的，不过不是在威尼斯城里，而是在它陆上的Padova城里，所以这篇不写。


接下来我会写威尼斯贵族们如何参与国家的管理。本贴开头那个视频里已经解释过威尼斯共和国的政府结构，下面我写一些有趣的地方。
所有的旅游书都会告诉你威尼斯是一群战争难民凭空在水面上建起来的城市，这个国家伫立于欧洲历史一千多年，它的政治制度领先于时代。威尼斯自称为la Serenissima，翻译为“最宁静的国家”或“最安详的国家”。注意这个“宁静/安详”是指它自己没有被别人吞并，并不是说它就不侵略别人了。本贴开头的历史视频已经讲得很明白，只要是贸易需要，威尼斯就会毫不犹豫地出战。
如果你看过我的意大利深度游攻略系列，你会记得在每个城邦的攻略中，我都会挑出它史上(我认为)最重要的君主，让你看到历史如何因为他们的选择而推进、你的旅游目的地如何按照他们的喜好而打造。楼主不挑食，肥秃丑的统治者我都能爱个死去活来；但是威尼斯总督群里我连个能发好人卡的对象都没有。在我过去的每篇攻略里面，凡是有威尼斯统治者扮演的角色，都是三个字“威尼斯”，而不是“威尼斯的总督某某”。这并不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威尼斯共和国在它千年历史的舞台上，越往后越是以一个国家的形象出演，而不是君主本人粉墨登场。Doge本意是公爵，但中文翻译成总督，因为此职位是选举而不是世袭的。总督选上之后就可以当到死，如果贵族们想要平衡各大家族之间的好处，那就应该选一个尽可能老的总督；过几年他死了，权力就可以更替了，这跟主教们投票选罗马教皇一个逻辑。所以威尼斯总督大多数很老，只有一个特别例外，就是Francesco Foscari。他不满50岁就当选，没人想到他能在任34年，是史上在任时间最长的总督，他在任期间见证了君士坦丁堡陷落。这位总督大爷活得太长，造成了其他贵族家族的不满。议会强迫他退位，在他看来是对自己巨大的侮辱，羞愤成疾，退位一周后就去世了。这之后就再也没有选出过这么年轻的总督了。对总督权力的限制越来越多，也是为了平衡各个家族势力。
我在1/3开始贴的历史视频里说15世纪时总督变成了一个装饰性的存在，实际上在12世纪，威尼斯的议会政治制度已经开始逐渐把总督变成一个doge meme了；到1268年又有了一次重大的总督选举规定改变，一直持续到最后一任总督卸任。威尼斯政治在此之后最重要的变化是1297年威尼斯的贵族议会把平民参与的大议会（相当于我们今日说的下议会）解散了。对于总督权力的限制和对下议会的解散，使得威尼斯进入了一个寡头政治的新时代，也就是说只有贵族名录(Golden book)上有名字的贵族才能参与政治决策。这个贵族群体的数量有多大呢，不同时期有变化，一般大约是两千人上下。尽管我们今天的社会认为寡头政治是坏事，并且早有学术论文论证认为寡头政治导致了威尼斯的衰败，但我认为刚好相反！
从今天的世界上普遍采用同样制度的国家们看来，威尼斯共和国的复杂政治结构并不是它能够稳定地统治一千年的最大原因，它的管理水平才是。威尼斯的立国之本就是贸易和贸易路线，可以比喻为贵族共同持股这个国家，整个国家就是一个企业，因此需要从大公司管理的角度去看。
寡头政治的优秀管理水平是威尼斯在1297后两百年得以持续强盛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威尼斯的寡头政治结构，以当时不高的生产力，给了一个有限范围内的所有男孩最好的管理培训和洗脑（威尼斯贵族的女孩虽然也上学，但只是生育工具而已）。企业管理界都知道，当管理层的pipeline总人数达到两三千，加上良好的管理培训和选拔体系，足以支撑一个庞大的跨国企业了，根本不需要什么全民民主。你见过靠全员民主投票取得商业成功的公司吗？在欧洲历史里，本国统治者(类似internally promoted高管)并没有显示出比外国征服者(类似externally hired高管)有更好的管理能力，但是威尼斯共和国例外：威尼斯内部培养的统治者有做top management必须要具备的理念和能力。威尼斯贵族的儿子们还没到青春期就开始在威尼斯政府打杂搬文件，长大一点就要开始旁听议会，而且这种旁听对于出席率的要求很高。沉浸式的培训使得威尼斯的管理层水平有相对当时世界上所有其他国家更突出的巨大优势，类似于Toyota/GE/P&G的管理层培养方式。
我总结几个我在各类史料里看出来的威尼斯管理水平的亮点。
1.保证管理层对公司mission and value的认可：对于未来管理层，从小培养的就是责任感而不是权力欲。贵族从儿童时代起就要见证威尼斯的法律体系和执行（为议会搬运文书），从而理解这些内容：法律和遵守法律是规则社会的基础，有规则才有威尼斯共和国的强盛，国家强盛才会有自己家族的好处；威尼斯共和制是有好处所有贵族家族都可以分，君主制和纯私有制则必然给自己家族的生意带来损失乃至覆灭。在威尼斯共和国史上最著名的一次阴谋里，企图推翻共和制称王的Doge Marino Faliero就是被自己派系内部的贵族向议会告密而被捕的。今天你在总督府的Chamber of Great Council里会看到墙上一圈总督画像中他的画像被涂黑为裹尸布，上面用拉丁语写着Hic est locus Marini Faletro decapitati pro criminibus（这是Marino Faliero的位置，他因为犯罪被砍了头）。威尼斯的法律对贵族的花钱行为有诸多约束和执法监督，有效防止了奢侈消费使得个人ego过度膨胀变成称王的权力欲；威尼斯共和国甚至不为活人在公共场合立像。

2.充足的talent pipeline: 虽然局限于贵族家庭的男性，但威尼斯的top management团队的候选人在各个经理层级都有很好的pipe line和数量足够大的candidate pool。这个类似于跨国公司从大学毕业生开始选拔leadership development program，但威尼斯的体系比今日的公司还要更早开始培养。因此威尼斯的管理层素质有保障，不靠运气。相比下，其他国家的世袭制只有一个为继位培养的长子和几个没有准备好继位的花花公子（二儿子和三儿子一般是培养做主教和军队领袖的），选择范围太小，长子能力如何完全是个随机数。本文之前八卦故事里佛罗伦萨的美第奇家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君主制的国家除了继位的长子自身能力无法保障，也容易因为继任的统治者没有父辈的威慑力而引来外国侵略者，例如那不勒斯王国的King Ferrante，他死了，没人怕他儿子，法国就来入侵了。在威尼斯总督的葬礼上，除了穿黑衣的致哀者，还会有一群穿鲜红衣服的人代表政府，为了向国内外都明确表达“总督已死，共和国政府没死”的意思。这句话意大利语叫"se è morto il Doge, non è morta la Signoria." 有趣的地方是总督的词性是雄性（很自然，总督都是男的），而共和国政府的词性是雌性。

3.Business continuity有流程和原则: 威尼斯的法律和政府结构是可以随着时代需要修改的，但是不能一下子大变，也不能一个人决定，需要议会讨论决定，可以说是一种持续进行的微调。这种制度使得对内的管理运作具有很高的持续性，不会因为君主过世就政策变天，稳定程度类似今天的大公司管理体系。对于内部disruptive势力的打压也是business continuity很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在君主制国家，除了外国侵略，另外一个变天因素就是为国打仗战功显赫的军事领袖ego膨胀，自己称王。威尼斯基本是靠雇佣军打仗，用完就把将军赶走。如果内部出了战争英雄，威尼斯议会将对他进行打压，例如找茬把他关进监狱。听起来很没有良心，但为了商业可持续性，平衡内部各方势力非常有必要。威尼斯是一个没有自然资源的国家，无法像其他封建国家一样给贵族封地，威尼斯贵族家族的生存就靠贸易和贸易路线，每个人都有危机意识。威尼斯人民对自己的政府从来没有很大的意见，可能是因为商业贵族并没有吸血到让底层无法生存，或者说统治阶级让人民相信他们过着不错的生活。但是这里不应该夸大民意的作用，意大利很多推翻统治者的起义其实是想要夺权的内部或外部贵族家族领导的，例如佛罗伦萨著名的Pazzi家族阴谋推翻美第奇家族未遂。贵族毕竟受过教育，意大利底层人民很容易被能说会道的演说家煽动，或者被金钱引诱去卖命。归根结底，因为上面的第1点，威尼斯商业贵族充分理解内战会摧毁商业运营，所以很少有人去引导底层起义；如果贵族间有利益冲突，咱们议会或者法庭见，找办法解决。

4. 优秀的operations management: 威尼斯从造船工业到出海归国，都有非常严密的保证贸易能够最大化国家利益的流程和职务架构。威尼斯的贸易船是国有的，由国企船坞制造（见我的攻略2/3），是当时最为先进的制造业设施。贵族家族只是参与投标，中标后租用船出海进行贸易活动，连船长都是国家雇员。另外一个有趣的地方是，虽然今天我们都吐槽意大利人的守时性差，但其实威尼斯人是极为守时的。守时对于贸易利润非常重要，远方的商人知道什么时候威尼斯人会来，也就能更好的安排自己的商品。相比热那亚是纯私有制所经常导致的巨大的内部争端，跟威尼斯人做生意更有保障。

5.Training documentation and effectiveness: 前面提到，威尼斯贵族的儿子们从小就在威尼斯议会无薪打工。当他们长大一点了，就需要进行海外实习了。因此威尼斯的商船上总会有一群贵族青年，家里有贸易经验的人会给他们提供详细的培训资料，包括怎么对付晕船，在哪些梅毒猖獗的城市不要嫖娼，货币兑换，度量衡单位，如何判断商品质量，如何防止被诈骗等。这种海外实习不是好玩的，上船要写遗嘱，因为大海的脾气不可捉摸；贸易对象是穆斯林国家，苏丹的脾气也不可捉摸。详尽的培训资料和有准备的培训体系能够大大降低贸易中的风险。

6. 细致且consistent的Customer Relationship Management：需要搭上命去做的生意，自然是因为利润率非常高，就像毒贩子一样。如帖子开始那个视频所说，威尼斯高超的外交技能举世瞩目。在15世纪，外交手腕使得他们成为了穆斯林统治下的埃及亚历山德拉最后剩下的两个贸易国之一，另外一个是热那亚。由于两个国家在地中海贸易oligopoly的地位，这个时间也是威尼斯国力的顶峰。

说到威尼斯共和国的外交，不得不提到它在15世纪奥斯曼土耳其扩张时扮演的丑陋角色。我在意大利Puglia攻略中提到过阿尔巴尼亚的王Skanderbeg，他以极少的兵力为整个基督教世界扛住了奥斯曼土耳其25年。Skanderbeg主要出现在我的Puglia攻略 https://www.1point3acres.com/bbs/thread-1035787-1-1.html 如果没有Skanderbeg各种拖住麦哈迈德二世的兵力和注意力，麦哈二早就打下罗马了，那我们就不知道意大利还会不会有文艺复兴了(我个人觉得还是会有的，麦哈二虽然名义上是穆斯林，但他不光很文艺范，而且很世俗化)。在这25年期间，只有南意那不勒斯的国王Alfonso I of Naples给过Skanderbeg武力帮助。别忘了Alfonso I还是个西班牙人，他本来是西班牙Aragon王朝的王Alfonso V。其他意大利的城邦统治者们面对Skanderbeg的屡次求助，只会说漂亮话，什么也不干。威尼斯共和国在Skanderbeg流血流汗、艰苦抗战期间，不仅不帮忙，还三番两次地策反阿尔巴尼亚贵族，让他们推翻Skanderbeg；威尼斯甚至还自己出兵打Skanderbeg。威尼斯共和国的政府这么违反当时世界观的骚操作，完全是为了钱：他们害怕Skanderbeg会控制地中海东岸大量的海港，影响自己垄断的贸易收入；尤其是西班牙国王Alfonso V帮了Skanderbeg，Skanderbeg跟威尼斯的敌国那不勒斯王国成了盟友，有可能掐断威尼斯的财路（你打开地图看一眼今天的克罗地亚沿海地区当时基本都是威尼斯的领土，再看看今天意大利Puglia地区跟阿尔巴尼亚的位置，立刻就明白了，威尼斯担心被卡脖子）。在这样的政治环境下，Skanderbeg一病死，阿尔巴尼亚就被土耳其吞并了。楼主读意大利文艺复兴期间两百年的政治史，我心目中最伟大的悲剧英雄就是阿尔巴尼亚的Skanderbeg。15世纪的阿尔巴尼亚人民为欧洲做出了巨大的牺牲，在今后的历史中都没有收到西欧国家的任何回报。今天贫穷的阿尔巴尼亚人在西欧富国偷偷车真不算啥，人家就是投胎回来讨血债的。
说到这里，再回头看看开始我讲到的我荷兰姐们和一群游客去商店橱窗的棚子下躲雨，结果被威尼斯店主赶走的事情，大家就理解了：如果威尼斯商人认为你挡了他们的财路，就算你是为整个基督教世界抗击奥斯曼土耳其的英雄，威尼斯也要出兵打你；那何况是在还没有互联网的时代，赶走游客没有任何负面后果呢？
那么，一个自建国一千一百年来从来没有被外人统治过、管理水平优秀、也没有财政破产的威尼斯共和国是怎么衰落的呢？我记得看到过1987年一篇很长的学术论文，政治史学家认为是寡头政治导致的威尼斯衰落。之后大部分研究威尼斯衰落的政治科学论文都引用了这篇，结论都一致谴责寡头政治。但是我觉得，政治史学家总是先树立一个“不民主的就是不好的”hypothesis，然后挑sample data来论证自己的观点，让我怎么能相信他们？威尼斯共和国的管理与其他国家差别太大了，简单来讲，它是一家公司，不是一个国家。
其实威尼斯衰落就是一个公司的衰落：因为时代变了，技术和商业模式发展了，而威尼斯缺乏业务创新。世界上所有的好公司都有衰落的一天，Toyota如此，P&G如此，IBM如此，威尼斯不可能例外。威尼斯一直是靠国际贸易立国，打仗靠雇佣兵，钱多好办事。对威尼斯商业经营造成不利影响的，意大利与法国的战争是一个因素，奥斯曼土耳其崛起是另外一个因素，但是最重要的还是葡萄牙人Bartolomeu Dias发现好望角以后，威尼斯所垄断的地中海东方贸易路线衰落了。然后是哥伦布。哥伦布是意大利热那亚人，他曾经向威尼斯pitch开辟往西去印度的新航线的idea，威尼斯当时东方贸易的经营状况还好，又有战争威胁，无法顾及蓝海战略，觉得就算开辟了新路线自己也无法获利，拒绝当这个VC；葡萄牙的统治者则选择了大举投资自己人发现的好望角航线，并且葡萄牙技术水平更高，知道哥伦布所计算的地球大小是错的，去印度不可能这么点时间内搞定；所以哥伦布才不得不去找西班牙要钱，结果发现新大陆后从原住民那里抢来的黄金cash flow让西班牙暴富了。西班牙统治者水平不高，也没有任何民主，就是这个风险投资运气好，赌中了而已，跟孙正义投中了阿里巴巴一样，政治史学者要怎么解释这个？威尼斯共和国的议会并没有犯过任何致命错误，对于“开辟西向新航线威尼斯也无法获利”的判断也是准确的，毕竟威尼斯不直通大西洋。
说到底，大企业的管培pipeline体系内提拔上来的素质优秀的管理层都是偏maintain型的，增长靠merger and acquisition和organic growth，缺乏entrepreneurship mindset，没有innovation眼光，也就很难开发出突破性的新的cash cow产品。失去高额利润的跨国贸易cash cow的结果，对于一个没有什么地皮的国家，既没有殖民地的黄金收入、又不能依靠农业，就只能零敲碎打发展包括旅游业和sex industry在内的服务业了，还经常闹瘟疫；也有犹太人搞点金融业，但犹太人的业务受到很多限制，没有大的发展。这就跟管理水平依然优秀的传统制造业顶级企业的衰落一个道理，并不是每一个都像波音公司一样是里面烂掉了：就算到了今天，GE、Toyota和P&G依然是管理水平顶尖的公司，但是当今世界上的钱都在文化有毒、代码屎山的软件行业（一亩三分地论坛大部分用户笔下的雇主），因为投资人更受他们的产品吸引，觉得钱景更广阔。

在提香之前，威尼斯画派里最重要的人是Bellini家族，Giorgione，和Carpaccio。Bellini家族即Gentile Bellini和Giovanni Bellini，其中哥哥Gentile Bellini画画一般，但是有着外交官般的个性。1479年，奥斯曼土耳其苏丹麦哈迈德二世（对，又是他，这个不想做苏丹只想做罗马皇帝的特别的孩子）想了个聪明的战略计划：与威尼斯共和国停战，好集中兵力打南意和教皇国。于是，麦哈二主动跟威尼斯签停战协议，其中有一条要求就是假如他打南意（当时西班牙Aragon王朝的King Ferrante统治下的那不勒斯王国），威尼斯不能干涉。威尼斯因为是败方，外加本来就跟Aragon王朝是敌人，爽快接受了。麦哈二为了表示友好，让威尼斯送个画家来他的新宫殿，给他画壁画。Gentile Bellini因此承担了这个外交重任。当Bellini在奥斯曼土耳其岁月静好地刷墙时，麦哈二的军队凶猛地攻入了那不勒斯王国，在意大利最东点附近的小城Otranto屠城，并造成了800殉道者的惨案。这段历史也可以在我的Puglia攻略里看到。https://www.1point3acres.com/bbs/thread-1035787-1-1.html
Gentile Bellini可能在画墙期间也画了麦哈二的肖像，但是没有人能够确定。因为一幅被认为是他画的麦哈二肖像，经过现代科技的扫描，发现原作层只剩衣帽，脸部颜料已经被遵从伊斯兰教禁止画人肖像规定的奥斯曼土耳其人给彻底毁干净了。现在英国国家美术馆里看到的麦哈二的脸，是后人补上了才卖给欧洲收藏家的。
Gentile Bellini的弟弟是Giovanni Bellini。他画画水平比他哥更高。我在英国国家美术馆看过他画的Leonardo Loredan，就是我前头写的故事里被Apollonia整得无可奈何的那位总督。Giovanni Bellini明显受到了北方文艺复兴的影响，有低地国家画派特有的细致，这副Loredan肖像就很明显：总督没有眉毛也没有睫毛。这副画在这里可以看 https://en.wikipedia.org/wiki/Portrait_of_Doge_Leonardo_Loredan 个人认为这是Giovanni Bellini最好的画像作品。
提香之所以是威尼斯画派的老大，有几个原因。一个是因为他活得长，留下的作品多。二个是因为他的政治地位高。提香为当时的很多君主画像，从教皇到威尼斯总督，从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到法王，从西班牙王到意大利城邦公爵；乃至还有奥斯曼土耳其的苏莱曼一世和他老婆，苏丹们真是抵抗不了让名家给自己画像的诱惑啊，违反伊斯兰教义也要画。【此处注意，苏莱曼一世不叫苏莱曼大帝，纯属中文翻译错误，具体解释看我的帖子教你在意大利怎样装。https://www.1point3acres.com/bbs/thread-1035410-1-1.html 】
说到提香画君主，最出名的一个故事是关于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哈布斯堡家族的查尔斯五世为提香捡笔的传说，我在马德里攻略里写过。 https://www.1point3acres.com/bbs/thread-1104968-1-1.html 提香的艺术成就真有那么伟大么，我并不觉得如此，提香的客户服务水平才是最伟大的。提香的江湖地位有相当一部分是来自于他的文人朋友的吹捧，这个传说也有可能是这么来的。这个文人朋友是个顶流评论家，他写的文章能成就一个人，也能毁掉一个人。相比提香，Tintoretto就没有很多君主画像的业务，只画过威尼斯政府的贵族们和一个总督；Paolo Veronese的君主画像活就更少，至少我没有看到过。可见做到一个行业的头部企业多重要。提香从Bellini家出师后，威尼斯画派排名第二的都只能捡提香吃剩下的，一直到他死为止。
能在威尼斯混出头的的画家文人建筑师这些，都是天生是商人，只是后天学了一些艺术创作罢了。虽说任何职业要做到行业翘楚，除了技术精湛之外，都是需要一定的情商、商业、和运营管理技能的，但在威尼斯需要更卷这些business skills才行。这也是我心目中为什么威尼斯出不了米开朗基罗，Bernini，Carravaggio这个档次的孤傲天才的原因：威尼斯的能混出头的艺术家都是埋头赚钱、不爱惹事的商人，这种求稳的个性是很难有disruptive innovation的，只是incremental improvement而已。
前头1/3帖子里的链接给的The Geographical Cure博客里很好地解释了威尼斯的艺术界的文艺复兴。结合政治史一看就会觉得很有意思：威尼斯艺术界的文艺复兴是在威尼斯国力开始衰落开始以后才出现的。威尼斯共和国过早就存在过于先进的政治制度，使得它的文艺复兴艺术史缺乏戏剧性：威尼斯就没有一个占主导地位的英明神武或疯癫痴狂的统治者金主名字。并且，由于威尼斯的商业天性，我们今天看到的Accademia博物馆原属的艺术学院的建立也是远远晚于当时其他有艺术史的国家的艺术教育机构。我在1/3里说过，威尼斯的Accademia博物馆是文艺复兴时候主要城邦的博物馆里最挫的一个，甚至都不算必看的旅游景点，现在你知道原因了。
威尼斯画派最出名的地方是色彩的使用。因为威尼斯的东方贸易，威尼斯画派能够用上意大利其他地方接触不到的颜料。色彩也是古典作品最不稳定的部分，随着时间大多数会变得暗淡，例如佛罗伦萨的Botticelli名画《春》，背景本来是绿色的，现在我们看到的是黑色。颜料不好，后世的修复技能就很重要。提香出名的地方之一就是他发明的红色颜料不褪色，称为提香红。威尼斯画派三座大山到底是谁，经常有争议，因为提香活太久了，导致每个时期的说法都不同。在我精神统治意大利的16世纪时，三大是Tiziano（提香），Tintoretto，和Paolo Veronese。这三的作品在西班牙马德里的Prado博物馆，巴黎卢浮宫，维也纳艺术史博物馆，德国慕尼黑和德累斯顿的博物馆都有大量收藏，并不需要去威尼斯看，威尼斯艺术的大量出口，导致本土并没有比外国更多的藏品。由于威尼斯画派并没有任何一个画家的成就达到了佛罗伦萨的画家们那种举世瞩目的程度，威尼斯本土的Accademia博物馆里的作品大家基本都没见过。
如何搜一个你喜欢的艺术家的作品都在哪里挂着：直接上股沟，关键字画家名字，然后限定site:wikidata.org，打开是一个列表的就是。在列表里点按收藏的博物馆排序。个人不喜欢为了看全某个画家的作品列表跑不同的地方，这么搜是为了知道到了某个地方要看什么。很多画家的名作跟他们工作室学徒的流水线作业的产品质量差距巨大。
我以前在其他地方的博物馆看画一直很不喜欢Tintoretto粗糙的作品，在威尼斯，特别是Scuola Grande di San Rocco见到他的作品后才知道他为什么出名。Tintoretto（真名Jacopo Robusti）年轻时去提香工作室学徒被赶出来，之后是自学成才的。为了拉生意，他一开始是免费画画（等于是给自己技能做的free demo），后来凡是能够迅速扩大名气的活，他都以成本价接，甚至采取了免费送画的不公平竞争的方式来屏退竞争对手（听着是不是很像今天烧VC的钱发补助给消费者以快速铺开市场的startup操作？）。在那个年代，画家为了增加产量，通常需要雇佣更多的徒弟和助手。提香的早期画法非常细致，乃至虽然有助手，产量还是跟不上需求。Tintoretto为了能低成本扩大产量来满足市场需要，接提香接不了的单，发明了一种笔触粗糙的快速画法。他用黑色颜料在白色画布上打底，然后寥寥几笔勾出主题人物形态了事，反正背景都是黑的。你可以在Scuola Grande di San Rocco和附属教堂看出来他从早期到后期的明显风格变化。Tintoretto这种黑色打底的省事方法启发了Caravaggio的明暗对比风格画法（可以看看这里的专业评论https://fortnightlyreview.co.uk/2019/05/tintoretto-after/ ），但是我觉得Caravaggio之后的画家Jusepe de Ribera画风更像Tintoretto。一开始Tintoretto这种快速潦草的画法很让顾客不满，但是后来连提香自己都走上了这条路。有趣的是，后来的鲁本斯以提香的粗糙笔触为灵感，拷贝了一些画，也启发了自己的画风。相比威尼斯派使用粗糙的笔触，博洛尼亚画派遇到同样的生产效率问题时则选择了削减细节为大片单一色彩来加速，这点我在Emilia Romagna地区的博物馆里看画就感觉很明显。19-20世纪的印象派和之后的画派，很多是从这些古典大师的风格里找到的灵感。
San Rocco的功课在这里
https://www.thegeographicalcure.com/post/guide-to-scuola-grande-di-san-rocco
下图就是Tintoretto为了增加自己作品的曝光度，死不要脸强行免费塞给San Rocco兄弟会的天花板画。后来他自己加入了这个兄弟会，认真地给画了一副质量比较好的耶稣钉上十字架，在图中的墙上。墙上这副Crucifixion很能够体现Tintoretto的优势：他善于选择画面角度的perspective，让同样的故事内容看起来更加有深度。

威尼斯博物馆部门专门做了一个可以寻找Tintoretto的地图：https://www.visitmuve.it/en/educational-services/tintoretto-itinerary/
Tintoretto粗糙的画风很容易让人以为他是个情绪不稳的艺术家，我在他的一幅画里甚至看到了梵高的味道，如下，得在Accademia实地看笔触才有这种感觉，照片看不出。史料却证明Tintoretto有很强的计划性，是个非常好的COO和CFO。但是你要问客户喜欢谁？客户都喜欢Paolo Veronese，所以他学会了用Veronese的风格画画来抢单，这幅有梵高味道的画就是他用Veronese的风格画的。

在Salute教堂的Sacristy里也可以看到客户要求Tintoretto用Veronese风格画的画，下图。想来也是搞笑啊，Tintoretto应该是比Veronese便宜的。这里至今挂着不准拍照的小牌牌，实际上是可以随便拍的，工作人员就在旁边坐着，不管。

乃至Tintoretto画的世界上最大的帆布画，总督府的那幅Paradise，原本中标的人也是Veronese，因为Veronese去世了，所以才是由他画的。画这幅画时Tintoretto已经很老了，没有办法按Veronese的风格画了，还得由儿子辅助，所以总督府墙上的这幅画的质量很差。撒旦看到这幅画的时候表示：这什么paradise啊，看着像我家。

Paolo Veronese的名字实际上是Paolo Caliari，因为他来自Verona，所以外号叫Veronese。他的画除了教堂壁画和Accademia的几幅，基本都不在威尼斯了，因为各国王公贵族都很爱他的画，愿意花钱收藏。他最出名的技能是画巨幅作品。不过除了被拿破仑掳去巴黎卢浮宫的巨幅Wedding at Cana，在威尼斯之外我没见过太多Veronese的巨型画作。我的观点是，遇见提香的女人，抓住你眼球的是她的裸体；遇见Veronese的女人，抓住你眼球的是她的衣服。Veronese画的织物光泽和图案都赏心悦目，在我还不认识他的时候，他画的衣服就能引得我在博物馆再三回头。Veronese最著名的一幅，直接把他送上了威尼斯宗教法庭（或者应该反过来说，因为上了宗教法庭所以这幅最出名）。Veronese很聪明，金主势力也够大，面对教会要求他修改画的要求，他只改了画的标题，从“最后的晚餐”变成“利未家中的筵席”，立即就符合要求了。具体故事在Wikipedia看： https://en.wikipedia.org/wiki/The_Feast_in_the_House_of_Levi 其实我觉得Veronese的Wedding at Cana画得更好，我在1/3里发了怎样在威尼斯看它的复制品，比原作震撼。但是很多画出名并不是因为画得好。
歌德在威尼斯的时候，只提到他看了一幅画，就是Veronese的https://en.wikipedia.org/wiki/Th ... us_Before_Alexander 这画原画我在伦敦看到了，因为很受欢迎，它的复制品我也在其他地方见过。我估计歌德是不可能喜欢Tintoretto的。
Veronese的作品有一个很大的缺点就是质量参差不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学生的参与太多，有时候同一幅画里面不同人物的质量都有区别。这就导致看到十幅Veronese，其中的优秀作品大约就一辆幅。相对来说，提香的作品虽然没有让我惊艳过，但是整体质量要稳定得多，侧面说明提香把学生教得更好。Veronese后期的作品风格大变，艺术史学者认为一个原因是教会对于艺术作品的严格要求限制了他的发挥，另外一个原因可能是威尼斯的经济日渐衰退，Veronese对生活的态度变了。整体来说，在威尼斯看到的Veronese的晚期作品是很失望的，有一个教堂里全是他去世前几年的画，我连去都懒得去https://chorusvenezia.org/visita/chiesa-di-san-sebastiano/ 。
威尼斯画派还有其他名家，例如Tiepolo，Canaletto（他的画可以视为没有摄影技术年代的威尼斯摄影师，全欧洲都靠他的画了解威尼斯，包括歌德。Canaletto画的威尼斯卖得满世界都是，就是在威尼斯本地最难见到。）这些画家的年代不在我的“业务范围”内，我就不说了，可以自己去The Geographical Cure博客做功课。
说到审判Veronese的威尼斯宗教法庭，其实只是威尼斯本地天主教的一个专门对付宗教异端（大多数时候是指马丁路德的新教）的审判委员会。在教会的organizational chart上，威尼斯并不属于罗马的天主教皇下面，而是在威尼斯本土的宗教和政治组织里包含了一个教皇指派的人员（为了给教皇面子）。这也是威尼斯的天主教会最为奇特的地方，他们行政上不受梵蒂冈管辖：想象一下，威尼斯枢机主教directly report to God，甚至都没有dotted line report to the Pope，大致就这个意思。威尼斯人对罗马教廷不信任，因为威尼斯没有土地，没有资源，国家的战略方向一定要自己决定，而不是被教皇左右。罗马教皇除了是宗教领袖也是个政治领袖，只要给他机会，他一定会通过威尼斯的教会插手威尼斯内政。所以，威尼斯人有一套与罗马教会不同的君权神授理论、自己圆自己的说法，让威尼斯既不受罗马教会的管辖，也不受罗马皇帝的名义册封，做到有据可凭。划重点：威尼斯人天生就是商人，只是受洗成了基督徒罢了。

威尼斯宗教法庭审判过的另外一个著名的人是布鲁诺。与画家Paolo Veronese不同，布鲁诺闹得太大了，乃至罗马宗教法庭跑来找威尼斯要求把嫌疑犯转到梵蒂冈。威尼斯人犹豫了一些日子，最终还是把布鲁诺交给了罗马的宗教法庭。威尼斯宗教法庭从未烧死过一个异端分子，他们只在吊死或砍头后烧尸体，属于更文明的死刑；而布鲁诺是1600年被公开在罗马鲜花广场上活活烧死的，属于酷刑。我查看布鲁诺的生平时，发现他年轻时在那不勒斯的San Domenico Maggiore修道院教堂呆了至11年，是在那里拿到神父身份的。这个修道院在Naples很有分量，是Aragon王朝的那不勒斯国王死后安葬的地方，King Ferrante的棺材就安放在这里。修道院的环境非常严格，布鲁诺这样叛逆的思想竟然能在这种系统里呆满11年才被迫出逃，也是很能忍(zhuang)了，也或许是那不勒斯的文化更容忍他。我在那不勒斯攻略中提到过这个教堂/修道院 https://www.1point3acres.com/bbs/thread-988237-1-1.html

帖子写到1600年，我的“业务范围”到此为止了。现在你对威尼斯的了解应该足够统治它两百年了。

鉴于你有耐心看到这里，最后讲讲吃饭回报读者。威尼斯人自以为文明先进，歧视南意人，说自己最懂得烹饪，南意人吃得简单粗糙。但凡是去过威尼斯和南意的人都是同一个结论：
威尼斯以餐馆价格瞎贵、服务态度差、经常欺诈游客而著名。南意则以餐馆好吃、性价比高而受欢迎。
威尼斯是意大利吃晚饭比较早的地区，7点大部分的餐馆都开门了，很多9点接最后一台客人，10点半关门。我们在一家餐馆前听到这样的对话：9点半，女客人在门口问有没有座，服务员说没有，我们威尼斯不会这么晚才开始吃饭。由于他们俩说的是意大利语，我估计女客人是南意人，服务员歧视她。如果我们两个游客去问，估计会让我们进去然后告诉我们关门时间，得赶快吃。
威尼斯餐馆评分比较高的都是tapas店，一般是酒吧，叫"bacaro"，威尼斯本地管tapas叫做cichetti，发音类似“气可低”。2025年价位一般一个tapas大约2.5欧。虽然价格便宜，吃多了总觉得千篇一律毫无乐趣，评分再高也就那么回事，不值得专门跑，重复，这种cichetti店不值得专门跑。我花了很大力气找到了几个不是做tapas的，还算好吃的店。2025年6月价位，我保证威尼斯每年都涨价。
La Bitta Venezia https://maps.app.goo.gl/sH4b18ETrTjAfswQ9 这家非常另类，不做鱼类海鲜。价格很平，但是食物量不大。有室内和院子，但是院子里没有空调。如果是大胃，一个人光吃一盘pasta是吃不饱的，就会得再点一道主食。服务冷淡，所以我们决定了不再点了。味道还不错，比较像威尼斯共和国的贸易竞争对手Genoa共和国的风格，也就是说，不是威尼斯菜色。Coperto 3欧一个人，前菜carpaccio15欧，主菜两个pasta都是16欧，水3欧。
Strazzaria https://maps.app.goo.gl/Nb2E65heCdXUJ7JV6 其实是个平民化的fine dining地点。我们要的一个是威尼斯菜的比萨饼版本：黑墨鱼22欧，和普通的Margherita 12欧。黑墨鱼比萨很惊艳，后悔要了margherita，应该要两个他家特色比萨的。一个比萨就管饱。Coperto2欧一个人，水3.5欧，啤酒3.5欧。服务态度非常好。本趟威尼斯最好的体验。
来Strazzaria吃饭顺便逛了世界上第一个犹太人ghetto，其实一点都不像我们今日对城市ghetto的印象，都是挺干净整洁的房子，只是整个区可以被封闭起来不能外出而已。这一带本地人还是比较多的，能看到一群踢球的小孩就说明有本地人居住。
La Corte 1642 https://maps.app.goo.gl/NcEs7BitCssA3BaY7 也是个平民化的fine dining菜，只有一个院子，没有室内座位。我们要了Cichetti拼盘做前菜15.5欧，比任何一家cichetti店都好吃。然后点了pasta和猪肉各25.5欧。水3.5欧。Coperto是2.5欧一人。每道都做得不错，分量稍小，服务态度好。缺点是有蚊子，得坐在风扇前，但是风扇又会把餐巾纸吹跑。
La Nuova Perla https://maps.app.goo.gl/3JDhx1PftMi2RvpT8 点了一个混合海鲜的spaghetti 21欧和一个鱼汤20欧，水4.5欧，酒7.5欧。他家没有coperto，按照消费总额加12%的服务费。大出意外，这个位于绝对的tourist junk地点的餐馆竟然味道不错而且价格和分量都合理！如果去船坞，就推荐去他家，可以用the fork app订位子。服务态度不错，就是领位的服务员跟在舞台表演一样夸张。
上当踩雷的店：餐馆 Ristorante Sant'Angelo https://maps.app.goo.gl/t6W6Bp4DMokn49bk8 好评应该都是买的。不仅不好吃，corpetto竟然5欧一个人，完全就是游客陷阱。威尼斯吃饭真的是离圣马可广场越远越好。
名过其实的店：冰淇淋店 Gelateria Gallonetto https://maps.app.goo.gl/9zTq2ymJ4wBNs2oH7 威尼斯大部分高评分的冰淇淋店都属于tourist trap，意大利人只去这家，4.5欧三个口味不贵（但是有些口味另外加钱，例如我要的开心果就得另加0.5欧），但是跟我去过的其他城市的好冰淇淋店比还是差了。不值得排队！威尼斯任何冰淇淋店都不值得排队！老实说，还不如去Venchi连锁巧克力店买冰淇淋，那个价格贵一点，排队速度快。
名过其实的店：提拉米苏店 I tre mercanti https://maps.app.goo.gl/VsJXjfNKdnFDgGF56 非常一般。我都比他们做得好吃，幸好不贵，4.9欧一盒。不值得排队！
Bezos在威尼斯结婚的时候送给个人带回家的饼干是这家的： https://maps.app.goo.gl/XW64cmNCGBuKn49Y6 我之前研究的时候觉得看着不好吃就没去。这家并不贵，如果你有兴趣可以去试试。

点这里看楼主的全部意大利深度攻略：
https://www.1point3acres.com/bbs/thread-1031893-1-1.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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